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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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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題怎麽從漿果突然跳到了……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,辦正事應該是成親?

黎樊猝不及防地被親了一口, 不知自己應該先問哪個問題。她想聽顧愉解釋, 卻見顧愉把接到手裏的漿果一拋, 甜而多汁的果實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, 落在不遠處跟她們一起回來的赤雪的馬廄裏。

從牧民那裏接回來的赤雪歡快地長嘶一聲, 露出它健康有勁的牙齒,低頭就把果子嚼吧嚼吧吃了。

黎樊茫然道:“你不吃果子嗎?”

果子又香又甜,她舍不得吃第二顆, 急著過來向顧愉獻寶。早知道顧愉用它來餵馬, 她就應該自己吃掉。

顧愉輕嘆一聲,收起了面上的表情:“不吃果子,別的東西吃飽了。起來一下, 你壓到了我的袍子。”

黎樊怎麽也想不出顧愉口中“別的東西”指的是什麽。她挪動了一下臀部,顧愉才得以站起身。

黑色的長袍收攏成完美的弧度。顧愉的滿頭青絲被嵌滿了灰月光的發冠豎起, 手指上還戴了兩枚寬邊的指環, 伸向黎樊的發間,為她拿掉了一片落在她頭頂心上的枯葉。

魔教教主的這身行頭看得黎樊心裏亂跳。當顧愉湊身過來時,那對柔軟的所在將將貼到黎樊的鼻尖。黎樊小心翼翼地在屏氣的假態之下嗅了一口, 暗道一聲好香好香, 真是聞不夠。

顧愉見黎樊臉上流露出的癡迷之色,便對她動人一笑, 黎樊愈發被勾得忘了問顧愉一反常態所為何事。

事後她考慮了很久,得出一個不甚確定的猜測,莫非顧愉特別討厭吃這種果子?

之後的七日, 黎樊很少見到顧愉,偶爾打過照面,顧愉神情溫柔,面色卻疲倦。

黎樊忍不住問:“你幹嘛呀,不需要我幫忙嗎?”

“你乖一點,不要亂跑,也不要隨便收別人給的東西,更不能吃。”

黎樊滿口答應了,只是對先前的漿果還耿耿於懷:“那是他硬塞的!”

“嗯,我知道。”顧愉摸了摸黎樊的臉,湊近親了親,要求道,“若有下次,你就叫住他,還給他,讓他拿去餵馬。”

成親那一日,魔教的大殿才搭了個大概的框架,應邀來喝喜酒的各派人士紛紛搖頭,這大概是他們看到過的最寒磣的成親現場。

在黎樊看來,大殿已有輪廓,十分抽象和簡約,她身為一只貓覺得酷得不行。而只要她的新娘子穿著上好的紅嫁衣跟她成親,就算是在平地上拜天地,她也不覺得簡陋。

這是魔教舊址上新建起來的建築,黎樊認為它對顧愉和自己都有著無與倫比的紀念意義。

她的愉一身鮮紅,喜服上用顏色較暗的紅線秀著魔教圖騰的紋路,款款走來。

她比黎樊在這世界第一次見面時更動人,盡管臉被大紅蓋頭蓋住,黎樊也固執地認為這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新娘子。

黎樊穿著的也是女子喜服,與顧愉唯一的區別大概是她沒有紅蓋頭。倒不是有意而為之,二人本都蓋著蓋頭,黎樊嫌悶得慌,自己摘了,摘掉之後神清氣爽,能笑對八方來客,還能與他們痛飲。

顧愉不善與人熱熱鬧鬧地聚集在一起,在這個時候,黎樊僅憑她一貓足矣,除了木天蓼酒之外,對別的酒,她千杯不倒,有自信能把來賓都喝趴下。

顧愉倒是安安靜靜的,任憑黎樊牽著她的手,一步一步走到正中間。

一拜天地,也許拜的是那個見鬼的系統,總之黎樊沒聽到他給的任何提示。

二拜高堂,右護法紅光滿面地收下了小輩之禮,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十歲。

二人對拜,頭頂抵在一起。周圍爆發出一片熱烈的喝彩聲,雙方都正式屬於彼此。

顧愉被黎樊提前送入了洞/房,黎樊還特地叮囑她,給自己加一層保護屏障,以免有刺客過來。

顧愉失笑:“我哪兒那麽柔弱?”

黎樊心道,就如同她在顧愉心中自帶可愛濾鏡,在她的心裏,小魚幹兒也是十分嬌弱的存在,是需要她精心呵護的花朵。

黎樊嬌聲道:“快變吧,以防萬一嘛!”

架不住傻貓變成小貓崽子後一番踩奶打呼、軟磨硬泡,顧愉同意了要求,拉起了加強版的“萬象罩”。

黎樊這才變回人形,穿回變貓時散落築一地的衣物,急匆匆地跑回去款待賓客。

最先發現異樣的是岳瑰:“黎姑娘,你的喜服怎麽穿反了?”而且上面還有點可疑的褶皺。

鐘青接話道:“先前沒有穿反,莫非……”

黎樊囧道:“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。”

她非常希望事情是他們想象中的情況,然而這麽短的時間她能幹嘛,踩一踩奶就很不錯啦!

黎樊心裏十分希望賓客們快些走掉,她急著回去掀新娘的蓋頭,一親芳澤。

然而來人們大吃大喝,觥籌交錯之間就是那番江湖大佬的相互吹捧,黎樊只能寄希望於自己把他們快點都喝趴下。

她一邊敬酒,一邊和相熟的幾人說起了顧愉那一日說要早些與她成親的契機,卻不料有人突然發作。

“你收了牧民的果子?“游鴻軒吹胡子瞪眼。

黎樊疑惑道:“游叔,有什麽問題嗎?”

游鴻明連連搖頭,語氣之中滿滿的對小輩的嫌棄:“顧愉說你遲鈍,老夫本來還不信。那果實名喚瑤漿,對方送你一只,就是對你有好感,想要試探你;送你一對,則是光明正大的求愛,想與你成親。你來漠北這麽久了,連這些民風習俗也沒留意過嗎?”

“啊……”黎樊垂下了頭,“這我可真不知道,但難怪阿愉在意這件事。以後我一定不會再收的!”

她如願將人一一喝趴下,回了房卻酩酊大醉,自己也不知什麽時候摘下了顧愉的紅蓋頭,什麽時候又變的貓,還顛三倒四地問對方何時洞/房。

她只聽顧愉說了“變回來,不然怎麽繼續”,就欣然化作光/溜/溜的人形。

放下了床帷,蹬掉礙事的喜服,抱住了日思夜想之人,二人一同緩緩地倒了下去,陷入柔軟的大紅被褥中。

黎樊活動開了她的手指,照著方遠鶴小金庫裏那本被她私下扣留的女兒家之間的小小畫冊,依樣畫葫蘆,竟然有了不錯的效果。

就她聽來,她的阿愉是極為滿意的,口嫌體直,動作和眼神都無法掩藏。

“樊樊,輕點……”

“真的要輕點?還是說,這樣?”

“你這個壞家夥!那裏,快一些……”

黎樊笑著彎起眼。

盡管香燭已經燃盡,她在夜幕中看得依舊清晰,顧愉每一個神情,愉悅的、害羞的、渴求的,紛紛印在她眼裏。

再配上那樣的聲音,今夜若她不把小魚幹兒完完整整地品味一番,她就把她的名字倒過來寫。

黎樊垂下頭顱,攻向了那兩瓣被上好的唇脂染過的正紅色,躍動的舌拂過又碾弄,間或以尖牙輕咬。

滿頭青絲垂瀉而下,落於紅櫻之上,引得伏於下側之人不自覺地顫栗,難耐地抓住了對方早已與自己糾纏在一起的長發。

“停,停下……”

頭發被忽地拽住,耐受力一流的貓妖並未感到吃痛,反倒覺得下方的顧愉力度輕飄飄的,令她竟有些酥酥然,帶著點勾人的癢意。

今夜,快樂是屬於兩個人的。黎樊擡手,拉住了對方纖細的腕子,舔拂的空檔裏悄聲道:“阿愉,也碰碰我嘛。”

顧愉的手被帶了過去,觸碰到一點濡/濕,喘了一聲,又投入那片她未知的情動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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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世界的世界線一直要延續到顧愉生命的終點,黎樊留下來陪她,顧愉忙的時候她會在旁邊幫忙,譬如打退過來挑釁的可疑人士。

魔教先前的慘劇不會再重演,因黎樊鎮守此方,比那些個大門口的祥瑞禦免石獅子靈驗得多。

如果是幫不上忙的時候,黎樊就去找鐘青下棋。

鐘青不厭其煩地聽著黎樊說塞壬的事,問了一遍又一遍,因他平時總是吃這一對的狗糧,心裏總有惆悵。

而顧·新任魔教教主·邪魅狂霸拽·愉不由得吃醋了。在她忙得焦頭爛額掉頭發的時候,黎樊三天兩頭往鐘青那裏跑,她還是不是她一個人的貓!

抓她過來問,才知這兩個人是在下棋。

顧愉處理完手頭的事,也去找黎樊下棋,居然被黎樊殺了個片甲不留。

顧愉的內心飄過一串省略號。是黎樊大腦多生了幾百道褶子,還是自己她的大腦退化變光滑了?

不信邪的她對黎樊說道:“再來!”

卻連輸三盤。

顧愉懷疑人生,因為黎樊跟她下最後這一盤棋甚至是奶牛貓的形態,一邊下棋還一邊撥弄棋子,一點都不正經,怎麽又贏了?

黎樊那張喵臉上露出了顧愉久違的欠扁的笑容。

她的兩只梅花爪爪分別按在一顆黑子與一顆白子之上,喵喵兩聲後才道:“顧教主事務繁忙,日理萬機,身為無人疼愛的可憐小貓咪,我最近只要清心寡欲,找鐘青切磋,從而棋藝大精。願賭服輸,你輸給我了,就要滿足我一個願望。”

顧愉醋勁尚在,還輸了棋,面子上有些掛不住,但小傻子的願望是一定要滿足的,單就她冷落了她不少時日這一點,顧愉沒有任何理由辯駁。

“你想要什麽?”

就算是天邊的圓月,顧愉也願意摘下來拍成烙餅送給黎樊啃個痛快……好吧,但願這只貓要的不是真的月亮。

在聽到黎樊說“你好久都沒給我摸摸,罰你今晚摸我三回”了之後,顧愉心裏的結迅速地解開。

她到底是想她了。這摸三回的含義……黎樊說的摸摸並不是擼貓的那種摸,而是另一種更加深入靈魂的身體交流。

顧愉點點頭答應了,又道:“你也得幫我。“

黎樊討價還價的同時,還發出了賤兮兮的笑聲,撅嘴道:”是我贏了嘛,今晚就只有我享受!“

當天晚上,黎樊被顧愉從頭到腳撫摸了一遍以後,還是沒忍住香香的小魚幹兒的誘惑,把顧愉也吃了個精光。

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和棋吧。

****

隆冬大雪,對老人家而言最為難熬。

魔教教主與教主夫人送走了年邁的右護法,發覺歲月如白駒過隙,不知不覺中,已然忘記了時間。

游鴻軒在燈籠小鎮裏撿來的小乞兒也已長大,她們和鐘青帶著她習武,見她願意扛起魔教的重擔,欣慰之餘,也充滿感激。

魔教得以傳承,後繼有人,不負此間,亦不負此生。

當顧愉的發絲也開始變得銀白,黎樊依舊保持著她原有的形態。她也曾想過將自己再變得年長一些,架不住臉上有肉,對於一只小肥貓而言,當她變不出一條皺紋的那一刻,她的化形就帶上了不成功的意味。

黎樊甚至偷偷寫信給她認識的七情谷傳人何筱珂,拐彎抹角地問對方有沒有把自己變得老些的方法,卻遭到了對方一紙回信中的嘲笑。

嘲笑之餘,對方提供給她一個切實有效的方法,那就是用真正的老人的面皮來易容。

幾乎未加思考,黎樊拒絕了這個提議。把死者的臉皮子貼到自己臉上,顧愉一定不會高興,而貼上之後她直接換了張臉,黎樊自己也不樂意。

保持著年輕容貌的黎樊聽顧愉問她:”樊樊,我們以後也會這樣麽?“

我衰老下去,你卻依然如初。到時,可有誰來陪伴你呢。

黎樊搖了搖頭,握住了顧愉的手,卻不敢用力。顧愉已經不再年輕,她對待她,像對待易碎品,輕拿輕放,小心翼翼。

”我為你梳梳頭吧。“黎樊拿起了木梳,一下下地替顧愉梳了起來。

若她能實現任何的願望就好了,若她快點長出最後一條尾巴,該有多好。

”想什麽呢?“

黎樊握著梳子的手一頓,咧嘴笑道:”我在想阿愉,什麽發色都很好看。“

顧愉彎著眼笑:”我的小貓兒也是,世界上最好看的貓。“

在這個陽光充裕的午後,黎樊的腦內傳來了幾十年都沒出現的蛋八的提示音。黎樊楞了楞,才驚覺,自從拜天地之後,她早就把這家夥忘得一幹二凈。

蛋八的提示很平靜,在黎樊聽來,卻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開。

【你們已經完成階段性任務,請在說出目標語句之後,回歸現實世界。】

先前系統提示她世界有融合,黎樊為不用去滿九個世界而感到欣喜,如今猝不及防要她們回去,更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。

她近乎吶喊地問道:“蛋八,回答我,女主和我會不會分開?還能不能見面?”

她甚至想問,顧愉在她原先的世界裏是個怎麽樣的人,會不會老去。在那個世界,又會不會有輪回。

耳畔傳來語調平平的男聲,如同許諾:【你們還能再見面。】

“我……”

黎樊還在猶豫,卻被蛋八打算了。

【尊敬的宿主黎樊,若不在這個階段離開,您可能要等到女主身體死亡之後才能脫離世界哦。】

黎樊的汗毛豎了起來,瞬時變成了貓崽子一只,輕巧地跳到輪椅的扶手上,緩緩踩入顧愉懷裏。

她伸爪計算,她的女主已經活過了這個世界人們的平均年齡,若真的等到她老死那一刻,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心痛。

她不知該做怎麽樣的選擇,遲疑之後,還是無止境的躊躇不前。

這不是一只威武雄壯的九命貓妖該有的心態。

顧愉這段時間若有所感,魔教規模穩固並壯大,與其他各派聯系愈發緊密,她們收養的孩子也出落得亭亭玉立,能夠獨當一面,想來系統在這時提示黎樊,是個恰到好處的時機。

她擡起了那雙細瘦的手,捧住圓滾滾的貓臉,將鼻尖湊了過去,抵上那濕漉漉的粉色鼻頭,呢喃地發問:“樊樊,我們是不是該走了?”

黎樊的瞳孔變得尖銳,在顧愉長久的註視下,終於點了點頭,向顧愉覆述了一遍蛋八對她說的話。

顧愉笑道:”容我去跟大家告個別吧,就說準備浪跡天涯。“

顧愉心意已定,做出了她的選擇。

面對這個選擇,黎樊別無所求,只願歸去之後,她能早日見到對方,無論是在所謂的現實世界,還是等待她們去穿越的下一個世界。

”好,我與你一起去。“

黎樊輕撫顧愉泛灰的發梢,在心裏念叨,小魚幹兒,要對大家笑著告別呀。

可不要哭啦。

“不會的。”顧愉牽起兩只柔軟的貓爪,拇指分別按住,對黎樊笑道,“已經有了一個好的結局,一定能夠笑著告別。”

自她挑起魔教重擔的那一刻起,就未曾再流過淚;她無愧於心,更感激有黎樊的陪伴。

黎樊張了張貓嘴,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。她在顧愉面前,可無法隱藏自己的情緒呢。

待到她們歸去的時刻,她不僅要聽“你是我最愛的貓貓”,還想聽顧愉笑如春水地對她說上一句“我心悅你”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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